chapter 01 /不見

Chapter 1

上午十一點，小雨。

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，但寢室裏很暖和，柳朝雨的室友都有事出門，只剩她一個人還在床上。

靠近門邊的上床床簾波動兩下，依稀感受到有人在裏面翻滾。

柳朝雨伸個懶腰，抱著被子從左滾到右，又從右滾到左，要不是因為有圍欄，估計得直接掉下去。

她迷迷糊糊的，看一眼時間，發現已經十一點了。

有點太遲了。

柳朝雨把自己從床上哄起來，又低頭坐那兒醒神。

打好幾個哈欠，終於是晃悠悠從上床縮下來。

柳朝雨頭腦虛浮，踩在樓梯上的腳如同浸在棉花裏，軟軟綿綿，使不上力。

她腦袋暈乎，找老半天拖鞋，小腿在地板上晃好幾輪，才將腳塞進鞋裏。

宿舍門背後貼了一張全身鏡，搬進來時候就有，大概是學姐留下來的。503宿舍想著還有用，沒有一個人提出要拆掉。平時進出打理衣服，梳頭編發都更方便。

此時，柳朝雨轉頭看見黑暗中鏡子照射出來的樣子，大腦發楞。眼前不對焦，柳朝雨狠狠眨幾下眼睛，看清楚逐漸明晰的自己。

雞窩般的頭發盤旋在腦袋上，臉蛋通紅，扶住床欄的樣子像極了被聲色掏空的可憐人。柳朝雨遲鈍的意識到不對勁。

寢室裏沒有體溫計，可不用量體溫，柳朝雨也能猜測幾分。她渾身發熱，甚至控制不住要流眼淚的沖動。

——病情加重了。

若是平時還好，早上才信誓旦旦向閨蜜保證大好，一覺醒來如此狼狽，柳朝雨心裏發慌。

她不喜歡給人添麻煩。

慢吞吞從衣櫃裏拿出要穿的衣服，再悠悠洗漱。哪怕站不穩，拿杯子的手一直顫抖，柳朝雨也沒有直接出門的打算。

好不容易收拾好，已經是十一點半。

折騰過後，柳朝雨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難看，仿佛當場就要倒下。

天公不作美，連續兩天的雨還在下，半點沒有停歇的打算。

柳朝雨傘之前放教室外被偷，淋雨回家才生病。短短兩天，她還沒買好新傘。

翻箱倒櫃找出高中時棄用的雨傘，柳朝雨一步一頓出寢室去往校醫務室。

天空陰沈，轟隆隆的雷聲一聲接一聲落下，似乎是某種不好的征兆。

路上行人稀少，下雨天很少人會出門，尤其是這十月交接的時候，落下的雨既急促又陰冷，直直的鉆進人的骨頭縫。

去往校醫務室的路上會經過一段小路，周圍不知名的樹枝丫瘋長，從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天際延伸到低垂的地面，晃晃悠悠。

臨近冬日，樹葉漸漸變黃，黃綠交映，豆大的雨滴掉在樹葉上，等攢到葉子無法負重，又狠狠滴落在地上。

“啪嗒”一聲。

下雨的天氣往往伴隨猛烈的風，柳朝雨緊緊握住手中搖搖欲墜的小黃傘。傘很小，是買東西的附贈品，質量不好，傘骨細小，風稍微一吹，就開始抖動起來。

雨勢漸大，呼啦啦的風吹過小徑，樹幹上的葉子也隨風飛舞。

哢嚓一聲，雨傘就罷了工。

柳朝雨莫名的想哭。

淅淅瀝瀝的雨打在她的頭上，順著臉畔流下，精心挑選的衣服被淋濕，她穿的厚，更是難受至極。

她蹲下掏出手機，在聯系人的頁面停留，食指劃來劃去，不知道該打給誰。

不能打給潘潘，好不容易回趟家，況且早上才說要好了，現在又出這樣的事……也不能打給外婆，外婆年紀大了，雨天路滑，她定會擔心的睡不著覺，死活要來看她。

要是出了事——

最後，柳朝雨決定打給媽媽。

“對不起，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之中……”

意料之中的聲音，柳朝雨掛斷，又打去第二個電話。

依舊沒人接。

她又打給爸爸，同樣的場景又在上映。

收回手機，柳朝雨特別特別想哭。

眼淚決了堤一般往下掉。

總是這樣，小時候也是。幼兒園所有的小孩都走光了，她從天亮等到天黑，一直到晚上八九點，他們才會匆匆忙忙的趕來，向老師賠笑道歉，說下次一定不會了。

下次總是很遙遠，小柳朝雨從來沒等到過。

後來老師也不陪著她等了，她就和看門的大爺一起蹲在幼兒園門口數來往的車。

從一數到她記不清，又從一開始數，那麽多車，沒有一輛屬於小孩的父母。

她害怕被拋棄，擔心被遺忘，只要一想到要一個人，她就特別緊張，忍不住攥緊手，而手心裏全是汗。

就像現在，無數的聯系人裏，她居然挑不出一個求助的人。

無數的落在落在柳朝雨身上，比起拍打，她覺得更像是一種安慰。

“…你好？”

猶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，猶如穿透黑暗的一束光，輕輕的停留在柳朝雨身邊。

拍打在身上的雨消失，隨之而來的是有人彎腰的摩擦聲。

很輕，但柳朝雨就是聽清了。

從指縫裏，柳朝雨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。

往上看，男生個子很高，哪怕微微彎腰，也需要她仰視才能看清楚他的臉。

薄薄的黑色碎發，被潮濕的空氣壓塌，蓬松的劉海耷拉下垂，卻絲毫不影響男生的帥氣。灰黑色的大衣，裏面是一件黑色的短袖，一雙眼睛如同高山上的雪，凜冽清冷。

那雙眼睛哪怕註視著你，也好像眼前虛空一物。

是常年駐紮表白墻，風月事跡多到說不完的南大著名校草蘇輕塵。

沒聽到女生的回覆，他似乎有些疑惑，繼續問道：“你還好嗎？”

柳朝雨想逃，為什麽每一次遇見，她都這樣不堪。

命運真愛捉弄人。

她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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